故土（组诗）

车过河堤

一个空荡荡的村子
留下的几棵树
一直站在寂寞的风雨里
仿佛世纪等车的人，终被时间错过
前面是大片的土地
有一口水塘的影子
转弯处，一对中年妇女坐在廊下聊天
身边放着一个空空的篮子

时光突然慢了下来
更像白光里那些随性的竹子和树叶
隔着一个世纪的浮云和思念
为何我没在昨天，上个月，或更早些时候
遇见它们
原来万物皆有安排
或许下一个浪漫的人，等他找来
才能提着草木之心行走

透过树杈之间的旧时屋脊
还有我所见的田园竹篱,一拂而过
走在河堤上的几个人和一只狗
被车轮甩得越来越远


故土

尘埃都已落定
树枝光秃，再没有一片叶子可以沧桑
路两边是枯草
踩上去，破棉絮一样的感觉

此前，树上长满了想象的叶子
桃李开花
众鸟归林
一个从一粒谷子剥出的时光里
男女相爱，月亮害羞
随地抓一把草也能说上大半天的
乡村俚语

现在，故土离我而去
没有人问我在找他们其中的一个人
甚至没有人问我从哪里来
风不指引方向，被称为野草的植物
覆盖了全部的过去
活着的事物，正在我的身体里
生病，失忆


陌生的村庄
 
这多年未曾相见的旧村庄
一如既往地妄自菲薄
我所遭遇的目光和心跳
令我惊慌
我想打开田塍的记忆，那些野菊
荠菜，一年蓬草
我怕喊错了它们的名字
不断有人来过，不断有人撤离
类似于我久居过的小镇
蓄意背弃，无法回去
甚至于，我不能再持一桨渔歌晚唱
在乡村的扉页上羞涩地涂写
蹩脚的诗歌
风有了反向的命运
而青草站立成丰碑，流水带去理想
设法让我梦见
 
 
这是个多么单纯的下午

风吹过树梢，风从海堤上大面积吹下来
不留死角
这是个多么单纯的季节
大地用所有的叶子和耐心，长出更大的青色
这是沿途派驻的西蓝花
它的纯粹，一直不断强大的青色
吃下整片领地。这是下午两点的我
不问南北，不辩西东地闯入
让眼下的抱怨，变为寂寞
以至于被完全围堵以后，找不到一点退路
这是个多么单纯的下午
像所有的生长，从视觉听觉都一齐消失
我同样被它毫不费力地吃掉


久违的田园

早晨的露水是耳熟的民曲
它俘获了我，还有鸟禽的叫声
从小树林那边传来，揪我的心

这是一个熟透了的季节
人家的篱笆边落下晚熟的果子
还有田园的草籽
落下来
它们都有一颗土著的心

太阳的光晕浮在草垛上
把我的影子拽进去
彼此没有一句熟悉相通的耳语
可以用来抵消
它们日久相持的误会

风突然停止，我听见了植物的呼吸
是用它的叶子来打开
蒲公英忽然又是一朵轻棉絮
落在额头，我现在
正用一根手指摁着它，抵着它
呼吸急迫，心里有点怵


野桑果

采几个野桑果
放入掌心，想分给我曾经的小伙伴
老伙伴，可他们都不在
或者有些去了远方
由我一个人咀嚼童年
生津
带点酸味

由我一个人沉浸，回忆
是暮春午后的风，吹那一枝
这一枝也是迷离
半青不熟，还待时日
我想留给另一个我，另一群
也赶回来
一个不漏掉，相聚河岸
再把暮春，分到各自的掌上
或者嘴里